那天晚上李秀没睡好。
一整个晚上都在做噩梦。
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黄昏时分的肖家别墅。
黏腻,扭曲的怪物围绕着他,用变了形的触肢死死纠缠着他,房间里灰尘和霉菌共同发酵出来的陈腐腥味如同附骨之疽,让李秀甚至快要无法呼吸。
【滋滋——】
是墙布剥落时发出来的声音吗?
不,不对……
【滋滋……滋……】
是某种体型巨大的东西在蠕动时,体表粘液与地表摩擦发出来的濡湿之声。
李秀睁大了眼睛,看向了旧房间的窗户。
夕阳西下,阳光是红色的,将玻璃窗外不知名校工瘦高的影子拉得长长的。然后……那名校工就在李秀的眼前一点点变形,化作了某种扭曲而邪恶到不可描述的怪异之物。
它滑了进来,李秀看见微微张开了嘴,猩红的嘴唇一直咧开划到了耳下,露出了从小到大被精心呵护,因而格外雪白整齐的牙齿。
怪物被它吃掉了。
【滋……阿秀……】
依稀透着一丝熟悉的含糊嗓音贴在李秀的耳畔响起。
声音机械古怪,是那种动物模仿人类语调发声时特有的腔调。
【阿秀……我的阿秀啊……】
【哭得真好看。】
怪物的触感冰凉,好像是淌满了粘汁的皮革。
李秀动弹不得,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对方一点点绞紧,然后噩梦中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。
最后印在脑海中的,是在被怪物彻底吞没前瞥见的房间墙壁。
在现实中,墙布后面是密密麻麻重复粘贴的符纸,然而在这个梦境里,李秀却看到了无数只眼睛。
没有眼白,只有纯黑的瞳孔。
每一颗眼珠都灵活地转动着,专注地凝视着李秀。
*
“唔,痛死了……”
第二天起床时,李秀依然会觉得自己的身上泛着噩梦中残留下来的黏腻感。
他很快就找到了这种不快感的来源——昨天晚上流了太多冷汗,睡衣都被彻底浸湿了。
好在昨天晚上胡乱服用的那一把药片起到了效果,醒来后李秀的低烧已经退了,那种令人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的疼痛也淡去了很多。
就连嘴角和额角本以为会在一夜过后变得怵目惊心的青肿,这时候瞅着也不算太夸张。